每日人物王焕熔 游芳芳报道
近日，上海徐汇区位育初级中学初三（四）班的多名家长反映，该班物理教师陈明华利用教学之便对班级女学生进行不同程度的性骚扰长达一年，包括摸大腿、拍臀部、背后环抱、捏手、搂肩膀、斜靠等行为。
1月30日和2月1日，多名家长向校方提出将陈明华调离教学岗位的要求。校方回复家长称，学校未在近一个月的监控录像中发现陈明华性骚扰的不当行为，并表示学校的物理老师紧缺，坚持不能更换老师。
上海市徐汇区位育初级中学/图源自网络
据了解，陈明华除了物理老师身份，他还是位育初级中学的总务处主任。
对此处理结果，家长们表示不接受，并于2月10日向市监察委、市教委、妇联等上级部门进行举报。2月14日有部分家长已报警。
2月12日，位育初级中学教导主任回应每日人物称，此事还处于调查阶段，不便透露。校长吕东、书记焦爽、徐汇区教育局均未作出回应。
2月14日，上海市徐汇区政府宣传科向每日人物证实，该事正处于调查阶段，已要求学校尽快全面调查清楚。
摸大腿，拍臀部，背后环抱，多位家长称物理老师对女学生性骚扰长达一年
2017年下旬，位育初级中学现初三（四）班的女学生李晓月在初二阶段，物理课开课不久后她告诉父母物理老师陈明华有摸她大腿，拍她的臀部等行为。
据了解，陈明华仅负责初三（四）班的物理课教学。他还有一个身份，是位育初级中学总务处主任，为常规教学活动提供后勤保障。
位育初级中学陈明华照片/图源自网络
李晓月的母亲李丽告诉每日人物，女儿曾去陈明华的办公室请教物理题，陈明华关上办公室的门后二人独处，他们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交流的过程中陈明华把手放到李晓月的腿上前后抚摸，持续了十多分钟，直至辅导结束才停止。之后，李晓月不敢单独去办公室问物理题。
得知此事后，李丽向位育初级中学教导主任反映此事，希望校方能够制止男老师的不当行为。教导主任当即表示会尽快严肃处理此事，并称会跟李晓月谈话疏导其情绪。
“我们家长最初的反应就是教她保护好自己，同时也寄希望于校方能处理这件事情。”李丽表示。
李丽没有得到教导主任对处理结果的反馈，而陈明华对李晓月的骚扰行为也没有停止。“他曾经在实验课上拍她的臀部，在课堂上辅导作业时一只手压住她并且用大拇指抚摸，整个身体都压在她身上，有从后面紧紧环抱住她，脸几乎要贴过去的姿势。”李丽转述女儿遭受的性骚扰。
李晓月告诉李丽，陈明华每次在课堂辅导班级女同学时都会用这样的姿势。据了解，初三四班的物理课每天都有，一周10节左右。
李晓月在遭到骚扰后，多次找教导主任反映，教导主任与其交流时只告诉她如何自我保护。该教导主任还对李晓月说过，陈明华没有更进一步恶劣的行为产生，他是学校比较资深的老师，现在对他没有办法。而且他对女教工也有类似行为。
这让做母亲的李丽感到愤怒，“难道要等到有更恶劣的行为产生才制止吗？”
她认为校方非常失职，并表示成人女性有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而像李晓月这样的未成年人在面对性骚扰时处于非常弱势的地位。
师生位置的不对等，让李晓月不敢也没有想过与陈明华发生当面冲突。她无力反抗，能做的就是看见老师过来，赶紧把手放在课桌下。在老师脸凑过来的时候，就把脸尽量往旁边挪开，可有时会头撞到旁边的墙壁上，仍无济于事。
李晓月表现的很“分裂”，“她知道陈明华对其心理造成很大的创伤，她很反感物理老师，但另一方面，她还要去接受老师的教育。”李丽称。
她陷入到这种持续的焦虑和困惑之中，成绩也下滑得厉害。李丽透露，“学业本来就很紧张，她摆脱不掉这件事情，情绪更加复杂，会感到无力、烦躁、懈怠，失眠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1月26日，李晓月与补习班的老师聊起物理老师的行为，补习班的老师表示要帮助李晓月投诉陈明华。李晓月没来得及回家直接从培训机构给李丽打去电话：“妈妈，我们要还击他。”
李丽那一刻才强烈意识到女儿受到的心理伤害有多大。
女学生对性骚扰行为反感，却无力反抗，班主任称是长辈的爱护行为
通过与其他家长私下交流，李丽发现陈明华对班级不止一名女学生进行不同程度的骚扰长达一年之久，包括、拍臀部、背后环抱、捏手、搂肩膀、斜靠等行为。
女同学之间也会私下讨论谁受到了骚扰，对物理老师的搂抱、抚摸行为，她们都感到很反感。
图源自网络
家长高菲回忆女儿陈琳向其提起陈明华的骚扰行为时，她表示不可思议，“第一反应觉得不太可能，认为是不是有误解，或者小孩子太过敏感了。”
高菲发现陈琳非常厌恶物理老师。陈琳其他科目的成绩都相对较好，只有物理成绩一直下滑。“从初二下学期开始到初三上学期，她完全不听物理课了。”高菲称。
随后，高菲找到初三（四）班班主任沟通此事。对方回复她，陈明华年纪比较大，把同学们都当做小孩，就像长辈对晚辈的爱护或者喜欢，所以做了那样的动作。
在一次初三上学期期末的家长会上，家长孙莉听到了其他家长关于陈明华骚扰行为的议论，她非常吃惊，回去询问女儿陈颖。女儿告诉她，自己也遭到过骚扰，她说陈老师喜欢跟女同学有一些肢体接触，大家很抗拒，但没有办法挣脱。
“课堂上讲题的时候会从后面环抱住，左手按住孩子的左手，右手指着卷子，脸就凑下来。”陈颖向孙莉描述当时的感受时表示很尴尬很难堪。
陈颖还跟母亲透露，“有的同学跟家长说了之后，一位家长去找教导主任反映，另一位家长去向班主任反映，但物理老师的行为并没有收敛。”
“小孩子可能觉得挺无力的，认为跟家长说也没有用。”孙莉表示。
有家长还向每日人物转述其女儿的描述，有一次课间陈明华公然搂抱一位女同学。他还透露陈明华曾在一次课上说某某学生是她的妹妹。实际上，他比孩子们大了几十岁。
家长们回忆陈明华在家长会上的发言，对他的印象都是“很嚣张”。陈明华曾在家长会上公开声称，“班级一半以上的学生都是我弄进来的。”
一些家长在初二阶段就曾与教导处主任及相关老师反映此事，但老师和校方并未采取有效措施，陈明华亦未停止骚扰行为。
1月28日，位育初级中学教导主任回应家长称，初二有听家长反映此事后，她找相关学生了解情况，基于家长没有要求她向领导反映所以没有向上汇报。直至2018年12月底，又有学生向该教导主任反映陈明华性骚扰一事，“觉得我必须向领导汇报了。”
家长提出更换教师，校方称：老师紧缺，监控录像无直接证据，没有理由调离
1月29日晚，教导主任通知家长可与校领导当面沟通。
1月30日，家长们与学校书记和副校长当面交谈，并向校方正式提出将陈明华调离教学岗位的要求。校方表示由于学校现在缺物理老师不能将其调离，家长提出由年级其他两个物理老师代课也遭到拒绝。有家长透露，校方当天没有向家长承诺会对此事进行调查。
2月1日，家长们又去找校长吕东沟通。校长表示她刚得知此事，并表示歉意，不过仍以学校缺物理老师为由拒绝将陈明华调离。最后，校长表示需要走正常工作流程处理此事，承诺两天后给家长答复。
因对学校的态度失望，李晓月的父亲去徐汇区教委求助，区教委信访办拒绝受理和当面沟通，并建议其找学校校长处理此事。在得知家长已找过校长但没能解决问题后，信访办建议其找区青少年保护办公室处理。
两天后，李丽发现在与校方单独进行沟通沟通后，很多家长的说辞变了，纷纷选择放弃。
由于校方坚持不肯更换物理老师，一些家长出于孩子还要继续在校就读，不敢与学校公开抗争，担心孩子会受到打击报复。
部分家长担心性骚扰事件扩大化会对孩子的名声造成影响，甚至不敢承认孩子受到了陈明华的性骚扰，导致家长和孩子的说法不一致。
2月3日，校长吕东打电话通知家长处理结果，称学校最近一个月的监控录像无法证明该老师存在不当行为，没有理由将其调离。
李丽还透露陈明华在与校方谈话的过程中不承认自己有过性骚扰女学生的行为。而校方对于孩子和家长说法不一致的情况，忽视孩子的证言，只采信家长不承认孩子遭到性骚扰的说辞。
同时校方以监控录像为内部资料为由拒绝给家长观看，多名家长对此提出质疑：“骚扰行为持续了一年多，校方并没有查看完整的录像，而且最近一个月学校都放假了，监控的具体内容，什么角度拍摄，具体的时间段，我们都不清楚，难道这么多孩子的证词不能反映情况吗？”
李晓月从其他同学那里了解到家长们与校方沟通后依然不能更换老师，感到害怕和无助。李丽表示，如果不换掉老师，女儿还要在学校接受半年的教育，每天面对伤害他的老师，“这是一件非常残忍和令人痛苦的事情。”
2月9号晚上，家长们再次向学校书记和校长提出将陈明华调离教学岗位的诉求，书记回复称没有依据无法调离物理老师，学校已经将相关情况向上级教育局汇报。
家长求助主管部门，徐汇区政府回应称：已要求学校尽快调查清楚
家长们对校方的处理结果很不满意，春节期间四处奔走，共同商量起草举报信递交到上级部门。在举报信上最后签字时刻，有一个家长临时退出，这让李丽感到更加无力。
2月10日，家长们将举报信寄往市监察委、市教育局、妇联等上级部门寻求帮助。
2月12日下午，每日人物联系位育初级中学教导主任求证相关情况。对方称，“校方正在调查，不便透露细节。”她还表示没有与该物理老师核实此事，认为“自己是个任课老师，不便求证，也无法解决此事。”
目前，位育初级中学校长吕东、书记焦爽以及徐汇区教委均未对此事进行回复。
2月13日，家长找到妇联，妇联建议家长报警。
李丽表示未成年人遭遇性骚扰取证很困难，“孩子缺乏自我保护意识，更何况面对的是向自已传授知识的老师，孩子很难提供影像等证据。”
妇联还向家长建议孩子转学，家长表示不能理解。“为什么不是学校主动把加害者调离，而是要受害者选择离开。”李丽称，开学后孩子即将面临中考，转学会对孩子造成很大影响。
2与14日上午，上海市徐汇区政府宣传科告诉每日人物，目前已获悉家长的投诉，学校也向其报备此事，并进行包括查看监控在内的调查。对方还称，因正值过年期间，老师学生都还没有到校，整件事情还没调查清楚。
该区政府宣传科工作人员还表示，已跟学校要求尽快调查清楚，并敦促其全面调查，包括对相关老师和学生的进一步调查。
家长们透露，自己通过正规合法的渠道向学校层层反馈，向有关部门反馈均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
“其实调查并不难，直接把家长和孩子叫到一起当面听取就可以，如果学校觉得家长所说不属实可以让陈明华出来澄清解释。我们现在根本没有看到校方的诚意和对孩子诉求的重视。”李丽表达出自己的态度。
李丽担心，处于十四五岁的未成年人道德观价值观没有完全形成，这事已对受害孩子们的心灵造成巨大伤害，如不能够得到妥善解决，会对她们今后的人生产生更加深远的负面影响。
目前，少数家长还在为此事四处奔走。另有部分家长已去当地派出所报警。
他们不知道这些抗争是否会奏效，也担心可能产生的不可控风险，但李丽等家长仍坚持把所有的解决方法都尝试一遍，“不想让孩子失望。”
截至发稿前，每日人物通过各种渠道未能联系到陈明华本人，他一直未出面回应。
（文中受访家长和学生姓名均为化名）
发表于 2019-2-15 1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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