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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次文章中曾谈到我是69年与妹妹一起去皖南插队的，她也在77年考入大学，如今也做了外婆了。退休前为某师大教授，系主任。这里是她教育女儿的一些体会。请大家分享。 我和女儿角色经常互换，她上高中的时候,下了晚自习从学校回来,我常常还坐在电脑前,如果正在打游戏,女儿肯定是一脸无奈: “唉,怎么办哪,你就这么管不住自己!”要是哪一天碰巧了,我还在写文章,她就会拍拍我的肩膀,鼓励:“嗨,这还差不多!你呀,要是天天这么努力,不就好了?”可一直到她考上大学离开家,我也还是长进不大,当然,也没“好”到什么地步。前年女儿考进大学。我依然常常向她汇报读书写作情况,有时候还会得到一点儿表扬。我的文章总是要通过电子邮件发过去,女儿也总是一本正经地提意见,要是一段时间没了邮件。肯定又是我偷懒了,女儿会委婉地告诉我,她又读了什么什么书,什么想法,让我汗颜。有时候我说一本书我找不到,她就会急急忙忙地跑到学校图书馆借出来,然后复印装订后寄来,直弄得我不能不读,不能不写。当然了,女儿还是我的倾诉对象。话说一个锅里搅饭勺,哪有不叮当的?。和丈夫闹矛盾,女儿就是我告状的最好对象。她总是微笑地听着听着(我能从声音里想像到她的模样) ,最后才笑嘻嘻地说一两句,肯定不全向着我,也不全向着爸爸。记忆中比较经典的有这么两句,一句是:“这叫买一送一,一个优点,搭一个缺点,正常!”还有一句是:“都是你惯的,听说人家本来很勤快呀!”于是,我就没话说了。昨天女儿从北京打来电话,她的赴美签证办好了,十分顺利。一瞬间，我又是高兴，又是着急。高兴的是女儿进入北大之后然后依然努力,完全凭借自己的实力得到一个开阔视野的好机会；着急的是她将一个人生活在举目无亲的异国他乡, 会不会有什么难处?还有,她一走一年,联系起来肯定不会像在国内那么方便,这一年,谁来检查督促我的读书写作? 我要是和丈夫吵了架,又找谁告状? 明白过来,自己也觉得可笑, 其实我现在还不至于完全靠女儿的精神力量来生活。但再一想 ，一二十年后 ，她可能就真的成了我的主心骨 ，现在如此，又有什么？ 夜深了,我却久久难以睡。翻来覆去地想着这些年来我和女儿，女儿和我 …。 实际上女儿小时候没少挨打。那时候,她怕我,不仅仅是怕,有时她那倔强的眼神里,还会闪出一种说不清是敌视还是反抗的目光。现在想起来,也难怪她。年轻的时候,我有些“招数”也是太绝。比如她不好好吃饭,一开始我还耐住性子,小猫小狗地哄,后来不耐烦了,一把就把她撂到一米多高的窗台面对面地喂饭,可怜她吓得一动不动,一碗饭唏里呼噜吃个精光。我好不得意,以后此法屡试不爽。她犯了错误,挨了打也不认错,我就把她拖进楼梯底下的小卫生间一关几个钟头,放出来的时候,一张小花脸满是鼻涕眼泪。好像是女儿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有一天我带她去学电子琴,遇到另一位小朋友，可能那位小朋友是因为课下没有认真练习,弹得不好,女儿脱口一句:“你真笨!”我想都没想,叭”地一巴掌。女儿愣了愣,泪水忽啦一下涌出来,撒腿就跑,半天没有人影。等老师终于在大门后面发现她的时候,她紧缩着身子,满脸写着委屈、恐惧,还有我难以描述的一种哀伤。从那以后好一段时间,我都在反省自己。女儿不尊重小朋友固然不对,可我是不是尊重女儿了呢?我不仅打了她,在没有讲任何道理的情况下打了她，而且还是在别人面前打她！忽然记起女儿对邻居说过一句话“妈妈在家也像老师”，我曾经为此自得，可此时细细琢磨起来，似乎有点不对。 感谢时代。女儿进入少年时代的日子，正是中国人“人”的意识再次觉醒的时期。无论是读书还是写作，我都强烈地感受到这一点。我越来越多地在课堂上对我的学生讲到个体生命的平等，也越来越明晰地意识到 ，如果我对待自己的女儿都做不到平等 ，我将无法面对这个时代 ；如果叫我的女儿在家里都感受不到平等 ，她又怎么能在一生漫长的岁月中，维护自己作为一个“人”的全部自信与尊严？ 我尝试着一点点地改变和女儿相处的方式。我开始和她一起散步，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放学时陪她一起走回家，周末的晚上一起漫步街头，假日里一起登山。我坦白地告诉她自己小时候曾是个不受同学欢迎的孩子，因为我骄傲，因为我无所顾忌地用言语伤害过我的伙伴；我跟她谈起“文革” ，说到我的那些以往成绩并不出色的同学，是怎样在人生的考验中表现出她们闪光的品格，接纳和安慰了一颗受伤的心；我也跟她一起讨论所谓“好生”与“差生”的问题，讨论现行教育制度的偏差。不知不觉间，我惊喜地发现女儿在变，生活中，她和小朋友们相处得越来越好；交谈中，她越来越多地从静听变成诉说 ，变成发言。后来，我开始把自己生活与工作中的快乐和苦恼讲给她听，渐渐地，她已经与我苦乐同享，帮我分析问题，有的时候还真的对我很有启发，那时候，她大约刚刚进入中学。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开始实行另一项重要改革：与女儿“抢吃”和分配家务。以前｜我们尽着女儿吃 。现在我 也要吃 ，不管是巧克力、冰淇淋，还是奶油蛋糕。我要向女儿证明，其实这些东西大家都喜欢，其实这些东西本来就不是只应当你一个人享受。至于家务呢，实际上她也做不了多少，但是分配依然必要。我们要她每天吃过饭负责收拾饭桌 ，自从分配以后，就不再有人替她承担，哪怕我们不过是在看电视 、聊天一一既然这个家庭是平等的 ，有了好吃的自然每个人都有份，家里的活儿每个人都得尽力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 ，我越来越多地感 受到来自女儿的亲情。她有那么多的心里话和我诉说 ，她有那么多的人生见解需要发表。她的学校，她的同伴，她的学习，她的生活…。她时时向我展示着一个充满活力、也充满矛盾与无奈的青春世界，我把自己的人生经历介绍给她，权作一份参考。尽管我们的青春有太多太多的差别，但人生总有相似之处。就这样，我和女儿在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交谈中，手拉手走进女儿的高中。说到学习辅导，除了作文，其他功课我早就无能为力了。因为忙于工作，我甚至没有太多的时间关注她的衣食住行，但我们有每晚必不可少的交谈。不管她什么时候下晚自习 ，我都在等她，等着静静地听她诉说她的一天：她的焦虑， 她的喜悦，她的迷惘，她的遗憾。高中的功课是紧张的，但每隔一段时间，我们总会有一次长谈，每一次谈话内容都十分广泛 ，比如交换对“早恋”问题的看法；比如探讨人文社会科学在当今社会存在与发展的必要性；比如什么是人的成功与失败；比如老师与同学之间发生的种种问题。高一下学期文理科分班时，女儿以年级第一的成绩坚定地选择了学文。面对许许多多的不理解，许许多多的好心劝告，我和丈夫做了她的坚强后盾。高考之后填报志愿，女儿选择了北大英语系。我们同样给与她最大的支持。高考成绩公布后，许多亲朋好友对我们说，女儿既然是全省第一 ，她的志愿完全可以修改，可以调到更热门的专业，可以学法律、学金融，但我们尊重女儿的志向。此时的女儿，分明已经有了自己的人生选择，有了她对于生活的独到的理解和认识，在无数次交谈中，我们懂得女儿，女儿也懂得我们。阅读这女儿脸上哪一种明亮的坚定与自信，我们心里充满欣慰。 2xxx年暑假前 ，我正好满xx岁。我的生日总是和学生的期末考试混在一起， 常常过后才恍然大悟：又忘了！这一年，加上女儿高考，更是顾不上。没想到吃午饭的时候，女儿悄悄提来一只小小的生日蛋糕 ，不好意思地说，她只有这么多钱了，可我心里的甜蜜，真是无可比拟。最近一两年，女儿给我发手机信息和电话，也常常关照我要注意健康 ，想想这一切，真觉得女儿高考时是不是全省第一实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否永远拥有“人”的自信与尊 ，能否永远在珍重自己的问时也尊重别人，能否使内心的天空永远明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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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4-8 1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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